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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9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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季宵煥手指靈巧的將紗布纏繞在況穆的指尖,紗布纏繞的松松的,他怕弄痛了況穆,每一下都小心翼翼。

一陣風吹起,窗邊白色的窗簾飄飄然的飛舞在空中。

況穆坐在床邊,低著頭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季宵煥,他在等季宵煥的回答,以至於呼吸微喘,心臟都在不聽話的亂跳。

房內一片寂靜。

這時候季宵煥低沈的嗓音響起。

他反問道:“我們要怎麽回去?”

“.........”

“沒有可能了。”季宵煥沒有擡頭,語氣漠然的像是在說一件很尋常的事情:“以後不要再來找我,你我之間最好的相處方式就是陌生人。”

況穆吸了一口氣,指尖剎那間變得冰涼。

這時候老醫生配好了藥,端著托盤走了進來,看了一眼季宵煥包紮的成果,誇讚了兩聲。

“哎,小夥子包紮的不錯啊,之前是不是學過?”

季宵煥將剪刀扔到托盤裏,笑著應著:“我之前給別人包紮過幾次。”

老醫生點了點頭,拿出註射器,沖況穆揚了揚下巴:“胳膊露出來。”

況穆坐在床邊,低著頭額間的碎發垂在眉間,看不清臉上的表情,只能看見他的脖頸蒼白,十指緊緊的扣著床沿,像是要把床沿捏碎了,久久沒有動彈。

老醫生再次催促道:“小夥子還打不打了?把胳膊露出來啊。”

況穆身子抖了抖,呼嚕一聲站起來,一聲不吭擡起步子就要往外面走。

季宵煥眼疾手快的拉住了況穆的肩膀,將他按回病床上,不由分說的將況穆肩口的領子往下面拽了拽,對老醫生笑著說:“抱歉,他害怕打針。”

季宵煥的整個動作特別的熟練自然,而況穆按在他的掌下時,一點點的反抗都沒有。

醫生在兩個人身上打量了一圈,寒暄道:“你們兩個是一個班的同學吧?關系還挺好的。”

“不,我們是陌生人。”

季宵煥還沒來得及開口,就被況穆聲音冰冷的打斷了。

季宵煥垂下頭看了況穆一眼,臉上的笑收了些:“對,我們不認識。”

老醫生楞了一下,顯然是不信這番說辭,他也懶得再問什麽,舉起針頭想要快速的結束今天的工作。

況穆的肩膀嫩白圓潤,像一塊上好的純白玉石,光一照上去嫩的仿佛能透亮。

針頭又尖又利,況穆盯著那根針頭,心裏一陣陣的發緊,眼睛一下就紅了,他下意識的從嗓子裏發出一聲喘息,不抑制的向後躲。

下一秒,季宵煥的大手蓋住了他的眼睛。

季宵煥的掌心溫熱,況穆身子一顫,一下就繃直了腳尖,他沒有再亂動,而是任由季宵煥制住他的身體。

季宵煥能感受到況穆的長睫毛在不安分的顫啊顫,一下一下的撩動他的掌心。

老醫生將針頭紮入況穆的皮膚,況穆身子繃的厲害,雙手握拳放在膝蓋上,微微顫抖。

“快好了,不怕。”季宵煥低聲說。

那句話如同一劑安神藥,況穆緩緩的松下了身子。

那管針劑眼看著要打完了,季宵煥正要撤回手,忽而他感到掌間一片濕熱。

季宵煥眉心一緊,垂頭看向況穆。

況穆臉頰被季宵煥的手掌蓋住大半,只露出挺翹的鼻尖和顫抖厲害的紅唇,衣領被季宵煥扯的敞開,鎖骨清瘦又細嫩。

這時兩行清淚從季宵煥的掌中漏出,沿著況穆的鼻側滑到下巴。

那兩顆晶瑩的淚珠掛在況穆的下巴尖,晃啊晃啊久久沒有落下,他的紅唇微張,喉結輕輕的喘動,一時間竟顯出了一股攝人魂魄的美感。

老醫生打完針,看了他一眼嗤道:“都多大的人了,我在這裏工作那麽多年,就沒見過哪個男生因為打針哭的。”

老醫生收拾了一下東西,轉身走了。

等到房間裏只有他們兩個人,季宵煥才緩緩的松開手,蹙眉看著況穆。

況穆的睫毛上還掛著細小的水珠,眼睛紅的厲害,他吸了一下紅彤彤的鼻子,鼻尖顫了顫,擼起肩膀的衣服,又用衣袖抹了一把眼睛,也不看季宵煥一眼,拿著書包疾步往外走。

醫務室的大門砰的一聲合上了。

季宵煥站在空蕩的房間裏楞了楞,轉過頭看見藍色餐盒還放在桌子上,他沒多思考,拿起餐盒跟了出去。

況穆的腳步很快,季宵煥出去的時候,他已經走到了校園中間。

這時候旁邊有個男生騎著單車急速的沖了過來,按了兩下喇叭,況穆卻像是沒有聽見一樣,直直的往道路中間走。

“況穆。”季宵煥快步走上前,一把的拉住了況穆的手腕,把他拽回了路裏面。

況穆被拽的身子晃動,手臂生疼,他回過頭赤紅著眼睛瞪著季宵煥,嘴巴張了張,本想氣勢很足的說話,可一開口聲音就委屈極了:“幹什麽.......你不是說了以後我們就是陌生人嗎?”

季宵煥眼眸黑沈的看著況穆,松開了捏著況穆的手,他向後退了一步,與況穆保持了一個合理的距離。

“你的餐盒忘了拿。”

況穆看著季宵煥手裏藍色的餐盒,低著頭沒有說話,也沒有接過餐盒。

季宵煥舉著餐盒有些累了,索性將餐盒向前遞了遞,想要送到況穆手邊。

況穆卻向後退了一步,緊握著手,抗拒接過那個餐盒。

“你.......”

“季宵煥,你就不想看看我早上給你做了什麽嗎.......”

況穆垂眸看著那個餐盒,聲音顫抖:“我提前了好幾天就在準備,把手都割破了,你就.......一點點都不好奇嗎?”

季宵煥皺了皺眉頭:“況穆,我說過。”

況穆深吸了一口氣,打斷了季宵煥的話:“我知道,我什麽都知道.......”

況穆本想故作輕松,可是說到最後卻委屈的心口發酸,眼睛紅了,聲音也帶上了哭腔。

“餐盒你拿走吧。”季宵煥彎腰將餐盒放在地上,聲音低沈:“以後不要再做這些沒有意義的事情。”

“沒有意義的事情.......”況穆望著地上的餐盒,閉上了眼睛,突然冷笑了一聲,他擡起赤紅的眼睛,用受傷的手狠狠的指了指地面:“季宵煥,你既然那麽厭惡我,又為什麽.......為什麽......”

後面的話況穆怎麽都說不下去了。

有些話他真的不願意再說,說多顯得他太矯情,他的那點小心思在季宵煥面前,還真的是可笑至極。

這都多少次了?

他傷心的渾身顫抖滿臉狼狽,可是季宵煥卻面無表情冷眼旁觀。

自取其辱這種事情,他在季宵煥面前都做了多少次了?

既然他厭惡他,又為什麽要管他是不是生病了,是不是受傷了,為什麽要給他不切實際的希望,然後再一次次的捏碎。

這到底是為什麽啊?

“好.......好.......既然你不要,那就扔了吧。”

況穆閉上了眼睛,聲音疲憊極了,連氣聲都是虛的,他腳步蒼然的倒退兩步,沒看季宵煥,轉過身走了。

他走的速度很快,後面的腳步甚至用跑的。

沒一會況穆就走出了校門,轉進了一個人影稀少的小路,傍晚的風在耳邊呼呼的刮,吹進了況穆的鼻腔裏,嗆的他忽然開始咳嗽。

“咳咳咳.......咳咳咳.......”

況穆站住了腳,捂住嘴巴,咳著咳著眼淚咳的都流了下來,眼前一片模糊。

天空半黑,路邊的燈亮了起來。

況穆站在道路中間,寬松的藍白校服松松垮垮的掛在身上,純黑的發絲在空中飛揚,一陣風吹過來,衣服服帖在腰間,更顯出他腰骨纖細緊繃。

本該是很美好的畫面,只是他的手捂住了眼睛,肩膀不斷的抽泣,影子在燈光下被拉的很長,孤單又無奈。

眼睛的那個位置,是剛剛季宵煥捂過的地方。

其實,惹他哭的從來都不是尖利的針頭,而是季宵煥尖利的話語。

那個人他說的話那麽刺耳,可為什麽手是暖的。

沒過幾天,到了數學競賽的日子。

老馮先是站在講臺上囑咐了一番,接著給每個人都發了準考證,競賽班算是解散了。

這次的數學競賽全市一共有三個考場。

況穆的考場在市內的一所中學,而季宵煥,秋晴和秦米則一起分到了郊區的一所高中。

況穆這幾天狀態不太好,自從那天回家他又是感冒,又是犯胃病,請了兩天的假,在家睡了兩天,吃了些藥才將將挺過來了。

數學競賽的時候,也沒有怎麽影響發揮。

競賽之後就到了國慶節假期。

國慶節的第一天早上,況穆還在睡覺,就被手機的鈴聲吵醒。

況穆沒有看來電顯示,直接接起了電話。

“小穆。”

電話那邊輕柔的聲音響起,況穆眼睛一下睜開,睡意瞬間都退散了。

“嚴阿姨。”

“小穆,抱歉啊,我本來和你父親商量好了今天坐飛機去看你,但是公司突然有些急事,我們要緊急去國外一趟,可能沒法去看你了。”

“好,你們忙。”

“你一個人放假要照顧好自己,多和朋友出去玩玩,好好吃飯,最近天氣冷了,你要記得多穿衣服,千萬別凍著了。”

“知道了。”

掛了電話之後,況穆看了一眼時間,上面顯示的早上六點半。

還很早,況穆半倚著坐在床頭,卻沒有了睡意。

他翻身下床走到了客廳裏,將門口地毯上兩雙新買的拖鞋收了起來,又走進洗手間將新買的洗漱用具也收了起來。

最後他走進廚房,將他昨天剛買的海鮮和蔬菜都放進了冰箱裏。

嚴敏慧和況進山不來了,這些都用不著了。

其實他早就該想到,嚴敏慧和況進山那麽忙,怎麽可能抽的出時間來看他。

即便是來了,肯定最多也就待半天,買那麽多東西也是浪費。

雖然況穆早就知道了這一點,可是當他去超市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多買了些。

況穆坐在沙發上,望著偌大的客廳突然覺得心裏空落落的。

國慶節一下放假就放七天,別的同學都歡天喜地,況穆卻一點都不喜歡放假。

他那麽孤僻的人,第一次感覺到孤單。

況穆一個人的時候就喜歡胡思亂想,他擡起眼眸看見茶幾上放的藥瓶。

那些藥都是季宵煥給他買的,現在已經快被他吃完了。

從小況穆就愛生病,是個藥罐子,有很多藥他吃了會過敏。

小時候況穆沒有母親,況進山又很忙,於是況穆大半的童年是在季宵煥家度過的。

全世界最了解況穆能吃什麽藥的人,怕是只有季宵煥,還有季宵煥的父親季明義了。

況穆歪坐在沙發上,猶豫了一下,還是拿起桌子上的藥。

他的手指纖細,指甲蓋修剪的整齊圓潤,指尖泛粉,輕轉著那個小小的藥盒,看的出神。

厭惡一個人,不就應該惡之欲其死。

況穆想不明白季宵煥明明那麽討厭他,卻給他買藥,還給他包紮傷口。

現在他和季宵煥兩個人就像是陷入了一場冗長的拉鋸戰中。

況穆站在明亮的光下,脖頸上被拴上了一根繩,而季宵煥手執著那根繩子,站在茫茫的黑霧中。

況穆看不清季宵煥的表情,不知道他是在善意的笑,還是在惡意的恨,況穆只知道只要繩子的那頭動一動,他就丟盔棄甲,一敗塗地。

想到這裏,況穆深吸了一口氣,仰頭靠在了沙發上,單手蓋住了眼睛,手指尖松了松,藥瓶順著他的指尖滑了下去,摔到了地上的羊毛毯上,發出了一聲悶響。

他感覺不公平極了。

這場博弈一點點都不公平。

因為他毫無勝算,命不由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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